八路军边夜战边打扫战场。

　　卞金凤被八路军救出后，挂念着于兆龙的伤势，草草包扎了脖颈上的伤口，便去追赶王大武。

　　在八路军战士引领下，于兆龙被送进了村头的包扎所。卞金凤赶来时，医生正在屋里为于兆龙包扎，不让外人进。卞金凤心里焦急，也只好在院子里等。

　　直到医生出来了，她才急急迎上去道：“医生，于大队长伤势怎样？”

　　“他伤势很重。头上破了，腿断了，腹部也伤了道大口子，肠子也流出来了，是他自己掩回腹中，用衣物缠着腹部，坚持战斗的，这真是个铁人呢！”医生赞叹地说。

　　“他有危险吗？”

　　“很危险，伤得太重，失血太多。”

　　卞金凤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屋内。

　　包扎过的于兆龙，头上、身上缠满了绷带，已看不清原来的面目。

　　“于大队长，你要挺住，我是卞金凤。”卞金凤扑到床前，忍不住哭了。

　　医生不准她哭。

　　肖洪东来了，奔到床前，俯下身子，悄悄说：“老于，你要挺住！我们打了胜仗，你和弟兄们打死了四十多个鬼子，其余的敌人也被八路军消灭了。老于，我的话你听到了吗？”

　　也许是听到了肖洪东的话，于兆龙竟然微微点了点头。

　　卞金凤一看，于兆龙醒了，忙俯下身子说：“于大队长，你醒了？我终于知道了，你就是黄秋虎！”

　　于兆龙没有应声。

　　卞金凤又说：“你听到了吗？我是卞金凤，是你媳妇。”

　　于兆龙微微点了点头。

　　卞金凤又惊又喜，流着泪说：“我知道你不能说话，就不要说了，你好好养伤，我就一直守着你，等你伤好了，咱们就结婚。”

　　于兆龙眼窝里流出两颗晶亮的泪珠儿，嘴唇颤动着：“金凤，……我骗过你，……对不起你……”

　　卞金凤热泪如线：“兆龙哥，我知道了，那是为了打鬼子，我不怪你，我不怪你！”

　　于兆龙脸上露出一丝欣慰，抖动着嘴唇：“枪……我的枪……”

　　肖洪东看于兆龙的手急得乱抓，便把他的枪拿了过来，让他颤抖着的手触摸了一下。

　　于兆龙的手并没有握住枪，迷迷糊糊说着：“金凤，……那边有鬼子，……打！……打！……”

　　“兆龙哥，鬼子被八路军消灭了！”卞金凤握住他的手。

　　肖洪东收起枪，说：“你把于大队长这枝枪保管好，等他伤好了，再还给他。”

　　卞金凤流着泪把枪接了过来。

　　白立轩赶来了。

　　卞金凤说：“兆龙哥，白叔父看你来了。”

　　听到白立轩来了，于兆龙的眼又睁开了。

　　白立轩趋步向前，握住了于兆龙的手：“孩子保重！”

　　于兆龙很感动，抖动着嘴唇：“爹……八路军救国救民……”

　　“兆龙，我正要告诉你，山那边的八路军司令员就是我侄儿白龙光！现在叫钟必胜！”

　　于兆龙又点了点头。

　　钟必胜来了。

　　肖洪东说：“大队长，八路军钟司令员看你来了。”

　　于兆龙张了张嘴，以极微弱的声音说：“把……把队伍……交给八……八路军。”

　　“你放心，钟司令员已经同意我们参加八路军了。”肖洪东说。

　　钟必胜紧紧握住于兆龙的手：“于大队长保重！”

　　于兆龙嘴角处微微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。

　　医生说：“他的伤势很重，不能再跟他说话，要让他休息。”

　　白立轩、钟必胜、肖洪东等都向室外退去。钟必胜命令赶快去找担架，把于兆龙转到八路军战地医院去。

　　高金声赶来了，被医生拦在院中。

　　卞金凤不肯离开于兆龙半步，哭着说：“医生，你不能赶我走，我是他媳妇，我要守着他！”

　　在另室里已经包扎了的小铁锤听说于兆龙醒了，也喊着：“我要去看看大队长，我要……”

　　医生说：“你伤势很重，不能动、”

　　小铁锤不听，猛一挣扎，晕过去了。

　　宗胜要人抬他去看于兆龙，被守护他的赵青云劝住。

　　义勇队员们听说于兆龙醒了，都赶了来看望，但只能站在院子里，谁也进不了屋。

　　卞金凤看于兆龙的嘴又抖动了两下，便又想跟他说话。她有千言万语，想对于兆龙说。

　　医生止住了卞金凤，将她拉到门外，说：“你这样絮絮叨叨，对伤员不利。”

　　这边刚劝住卞金凤，又听到一声喊：“于大队长！”随着声音，赵万同背着宗胜进院来了。

　　原来宗胜听说于兆龙伤势很重，心里十分着急。他的腿不能站立，知道别人不会同意他去看于兆龙，但他放心不下，乘守护他的赵青云不在，他想爬着去看一看于兆龙。他拖着伤腿忍着疼痛，爬出院子，又听到街上有人说于兆龙昏迷了。他更加着急起来，一边用手抓着地往前爬，一边急得大喊：“于大队长，你要挺住！”

　　赵万同父女从后边追来了，忙扶起宗胜：“宗小队长，你不能行动。”

　　宗胜掰开他们的手：“我要去看看于大队长。”

　　赵万同也正要去包扎所看望于兆龙。他理解宗胜的心情，说了句：“我背你。”一弯腰将宗胜背了起来。赵青云在后边紧托着宗胜的伤腿，三人向包扎所跑来了。

　　“于大队长，你要挺住！”宗胜撕心裂肺地呼喊着。

　　队员们告诉宗胜，医生正在抢救于大队长，劝他回去养伤。宗胜不走，坚持要见于兆龙。直到肖洪东进来命令他回去重新包扎伤口，他才让人背走了。

　　已经被敷过药的“神神”也许是因为放心不下于兆龙，像卫士一样蹲守在病房门口。卞金凤一眼看到了它，立即想起它的勇敢和忠诚，弯下身子抱住它：“‘神神’，你是好样的！”她很感激它。

　　听说于兆龙伤势很重，人们站在院中，不忍离去，都想为抢救于兆龙做点什么。

　　这时，从北方传来了枪声。一名八路军战士来到院中向钟必胜说了句什么，钟必胜急急去了。

　　义勇队不知出现了什么情况，猜想会不会又要打仗，于是议论于大队长、宗小队长都负了重伤，肖队副又伤了胳臂，还有谁指挥打仗？这时有人才想起了王占牛：“咋的不见王小队长？”正说话间，有人向崖上一指：“他来了。”

　　人们往西崖上看去，只见王占牛他们押着谷野等三名日军向崖下走来。一次抓住了三个日本鬼子，王占牛特别高兴。他一边押着俘虏往崖下走，一边急急问道：“大队长在哪儿？”他想将俘虏交给于兆龙。

　　王明武上前告诉他：“王小队长，于大队长在屋里，因为伤势重，现在昏迷……”

　　王占牛一看院中人们紧张而又严肃的面孔，似乎意识到于兆龙有生命危险。他急急拨拉开人群，大声呼叫着：“大队长，大队长！……”向屋里闯去。

　　医生想去拦阻他。王占牛已经闯到了于兆龙床前，看到于兆龙头上身上全是绷带，脸上没有血色，眼睛紧闭，他更急了，大声呼叫：“大队长，我是王占牛，你看看我……”

　　于兆龙没有应声。王占牛俯到了于兆龙床头：“大队长……”

　　医生拉住他：“于大队长正昏迷着，你不能这样叫……”

　　肖洪东赶过来了，将王占牛拉到了门外：“王占牛，于大队长伤成这样，你又叫又吵，还想不想救他了？”

　　王占牛看了看肖洪东那严肃的面孔，知道自己喊叫没有用。但救于兆龙心切，不知自己该怎么办。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，一转身跑出了院子，来到了谷野等三个鬼子跟前，抡起拳头就打，脚下也踢，口中骂道：“狗日的！……于大队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你们狗日的谁也别想活！”谷野等被王占牛打得滚地乱叫，王占牛还在发疯地用脚踢。

　　义勇队员们知道劝不了他，也没人敢劝，只是有人说：“这不符合肖队副讲的俘虏政策！”

　　王占牛听到了，把眼一瞪说：“违了政策，砍我脑袋，管你屁事！”于是又去踢。他还不解恨，又将鬼头刀拔了下来。

　　还是肖洪东来了，大吼一声：“来人！给我把王占牛绑了！”

　　王占牛这才住了手，嘴里还在喘大气：“于大队长要是没了，我就是不要脑袋，也宰了他仨狗日的！”

　　队员们乘着肖洪东在场，将王占牛拉到了一边。

　　王占牛听说是刘壁虎被捉叛变，为敌引路才造成了义勇队被围时，他又要去找刘壁虎，将他剁成肉酱。别人告诉他刘壁虎已被处死后，他想到是自己准了刘壁虎的假，于是悔恨得以头撞地，痛不欲生：“于大队长，是我违背了纪律，私自准了刘壁虎的假，……”

　　北边的枪声紧了起来。钟必胜回来了，对大家说：“义勇队员们，乡亲们，同志们，日本鬼子调集部队报复我们来了。我们的队伍正在北岭上阻击敌人，现在大家必须抓紧转移。”

　　听说要转移，义勇队员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移到了肖洪东和王占牛身上。他们二人现在是义勇队的主心骨了。

　　王占牛冷静些了，看了看肖洪东，走过来说：“肖队副，你下令吧，我们愿意和小鬼子拼了。”

　　肖洪东没有接他的话茬儿，而是看了看钟必胜和白立轩。

　　钟必胜和白立轩向肖洪东点了点头。

　　肖洪东说：“义勇队的弟兄们，我们这次遭到鬼子袭击，日本鬼子也没捡到便宜。于大队长领着我们打死了四十多个鬼子，剩下的鬼子被八路军消灭了。可是，弟兄们，我们也伤亡了三十多个弟兄。”他巡视了一下，队员们有的包着头，有的吊着臂，又接着说，“我们现在的状况，已经不宜再战，必须转移休整。在这里，我想先告诉大家一件事。弟兄们都知道我们是黄秋虎的队伍，都知道黄秋虎厉害，黄秋虎的名字让小鬼子心惊胆战！大家都曾以自己跟着黄秋虎打鬼子而自豪，可是，你们知道这黄秋虎是什么人吗？”

　　“没见过！听说黄司令在南山里。”有人说。

　　肖洪东说：“我现在正式告诉大家，黄秋虎就是我们于大队长。”

　　队员们立时都睁大了眼睛，屏住了呼吸，等肖洪东说下去。

　　“这件事，白先生最知底细，请他为我们讲一讲。”

　　白立轩就站在肖洪东身旁，他看了看队员们说：“肖队副说得对，于兆龙就是黄秋虎。他是我的学生，也是我的门婿。他看到我们的大好河山遭蹂躏，看到我们的同胞被屠戮，气愤不过，只身一人深夜潜入小营据点割下了鬼子小队长赖川的头颅。又以古代英雄黄秋虎的名字为落款写出布告以震慑敌人。黄秋虎这个名字使鬼子闻风丧胆，以后于兆龙扯旗招兵打鬼子，曾跟我商量过，我建议他继续用黄秋虎这杆大旗作为号召，结果你们这些弟兄都聚到了这杆旗下。”

　　肖洪东又说：“于大队长为这事曾感到不安，他说他欺骗了大家。我说，这绝不是欺骗，而是用心良苦，他是借用了古代英雄黄秋虎的名字为号召，领着大家打鬼子！弟兄们，于大队长的这番苦心，我们要永远记住。”

　　队员们都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刚才白先生告诉我，卞金凤同志为报答黄秋虎替她报了杀父之仇，决心以身相许，但于大队长唯恐暴露了真相，耽误打鬼子，一直不敢承认自己就是黄秋虎。这一点，白先生也知道得最详细。”

　　大家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白立轩身上。

　　白立轩说：“这事说起来话长，在这里我就不详细说了，以后写成书，请大家仔细看。”

　　“我们欢迎白先生把黄秋虎的故事写成书！”肖洪东说，“弟兄们都知道，前些天于大队长去找黄秋虎了，其实，他是到八路那里去了。回来后，他就说八路军救国救民，纪律严明，打鬼子勇敢，我们正商量和大家一起投奔八路军呢！想不到因为叛徒引路，我们遭到鬼子包围。眼看一场恶战开始，于大队长说，老肖，我万一牺牲了，你一定要领着弟兄们投奔八路军。刚才，于大队长醒过来说了一句话，还是叮嘱我们参加八路军，这是于大队长的决定。叫我说，于大队长的眼光不错，在我们最危难的时候，八路军钟司令员领来了援兵，歼灭了日军，救出我们的弟兄。”

　　白立轩说：“于兆龙现在不能说话，但我知道，他心里一定着急这事儿。”他转向肖洪东，“肖队副，你就替他说了吧！”

　　肖洪东点了点头，说：“现在，我代表于大队长宣布，义勇队参加八路军，弟兄们同意不？”

　　“同意！我早就同意了。”是王明武的声音。

　　“我拥护！我们相信于大队长和肖队副。”这是黑仓在喊。

　　“同意！”“拥护！”义勇队员一起呐喊。

　　“人家八路军是正规军，谁知愿意收我们不？”有人担心说。

　　肖洪东说：“现在请八路军钟司令员讲话。”

　　钟必胜走了过来，微笑着向大家挥了挥手，说：“义勇队的弟兄们，我们在山那边就听说义勇队在这边打了许多胜仗，杀得鬼子哭爹叫娘，八路军很敬佩你们杀敌报国的勇气。正因为如此，我们接到肖队副送去的信后马上赶了过来，配合你们作战。弟兄们，爱国是一家，抗日是一家，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嘛！兄弟们，面对强大的敌人，我们应该团结起来，中国人民都要团结起来，全国人民一条心，才能更好地与敌人斗争。我代表八路军先遣挺进支队全体指战员欢迎你们。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。关于编制问题，待我回司令部以后再商定。现在，我命令，在于兆龙大队长伤愈之前，义勇队暂由肖洪东同志带领，立即开赴根据地休整。”

　　肖洪东向前打了个立正：“是！”

　　“这边掩埋尸体，打扫战场由八路军三连处理，你们马上准备出发，并派人组织老百姓转移。”

　　“是！”肖洪东应道。

　　十几副担架绑扎好了，于兆龙和重伤员都被抬上了担架。

　　卞金凤实在放心不下于兆龙，跑过来对肖洪东说：“肖队副，于大队长伤势重，我想跟随抬他的担架，以随时照顾。”

　　肖洪东觉得可以，说：“照顾好于大队长。”

　　“是！”卞金凤也打了个立正。

　　“王占牛！”肖洪东喊道。

　　王占牛来了：“到！”

　　“你带人保护担架队在前边先走。”

　　“肖队副，我还是断后吧！”

　　“什么断后，服从命令！”

　　“是！”王占牛一个转身去了。

　　钟必胜来到白立轩跟前：“叔，我不能回家看望婶娘了，队伍必须马上转移。”

　　白立轩说：“我懂得。”

　　“叔，你也一块转移吧，免得遇到危险。”

　　白立轩不同意：“我留在这边，观察敌人的动态，以随时为你们报个信。”

　　钟必胜觉得有道理：“叔，你多注意安全。”

　　“放心，今后我不会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，让人家来抓我了。你们快走吧。”白立轩说。

　　队伍刚要出发，高金声带着队伍来了：“钟司令员，我和弟兄们商量好了，我们也想参加八路军。”

　　钟必胜很高兴，拉住高金声的手：“欢迎！欢迎高司令和弟兄们参加八路军！”

　　已经集结了的八路军战士立即鼓起掌来，接着喊起了口号：

　　“中国人民团结起来！”

　　“打倒日本帝国主义！”

　　“打倒法西斯！”

　　吼声如雷，在山谷中滚动。

　　“神神”也对天长吠：汪汪！汪汪！

　　钟必胜与高金声说了句什么，然后把手一挥：“出发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