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大头在关键时刻倒戈降日,得到了日军赏识,干上了伪清乡队中队长。李相藩让他恢复小营据点。阎大头的队伍大了,除了自己的土匪班底以外,还收编了高金声旧部被俘人员。
阎大头出卖了高金声,对高的旧部人员不甚放心。一天,他将收编的高部人员集合起来说:“现在形势变了,我阎某人想领着弟兄们过好日子,但是也不勉强诸位,谁要是家中有困难,愿意回家的,站到那边去,我发给路费。”
他的话音一落,立时有人问:“阎队长当真?”
“当真!”
于是有人开始向另一侧站去。这人一开头,接着忽啦啦有七八十人站了过去。
阎大头的脸拉长了,心想:“原来有这么多龟儿子不跟老子一条心呀!”他让人登记了名字,逐个喊叫着去后院领路费。
人们一个个被叫进了后院,却不见有人出来。直到被叫进二三十人后,外边的人终于发现进去领路费的人全被杀死了,尸体被扔向一口废井中。外边的人愤怒了,奋起拼搏。阎大头下令开枪,打死三十多人,仅有二十多人得以逃生。
阎大头的把兄弟看他下决心清除异己,劝他杀掉高金声的妻子和女儿。
阎大头说:“不!高金声的老婆孩子暂时不能杀,这是我套在高金声脖子上的一条绳索,我要勒得高金声天天难受。”他转了个圈儿,“可惜呀,高金声现在成了穷光蛋,不然,利用他老婆孩子做人质,可以狠狠诈他一笔钱财。”抓人索赎,这是阎大头的拿手好戏。
阎大头以为清除了内部隐患,自己的势力是钢板一块了,又有了日本人做靠山,更加有恃无恐。他以为自己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,派人去老家接老爹来小营据点享福。想不到接他老爹的消息被高金声旧部逃出人员获悉,在路上打了伏击,把他老爹打死了。阎大头又气又恼,想寻机报复,又怕耽误时日,让老爹的尸体腐烂了。于是决定先为老爹出殡,然后报仇。
阎大头想到老爹虽然死了,这却是个敛财的好机会。他想为老爹出个大殡,在敛财的同时,显示一下自己的势力,威慑群众,以打开他进小营据点的局面。
这消息被肖洪东获得。他是从杨中九派出的为阎大头父亲吊丧的人那里知道的。原来杨中九与阎大头同为土匪时,即有往来,现在听说阎大头投了鬼子,又要为其父出大殡,便觉得这是与阎大头进一步修好关系的好时机,便派出了副官领着人备了礼品前去小营村致祭吊丧。想不到在半路上被肖洪东派出的便衣查获,将人和礼品统带了回来。肖洪东立即觉得这是收拾阎大头的好机会,但是于兆龙不在,自己不好决定……他正焦急间,突然听到街上马蹄响,有人喊:“于大队长回来了!”
肖洪东正要出门,于兆龙风尘仆仆地进来了:“老肖,这几天没事吧?”
肖洪东来不及问于兆龙去见黄秋虎的事,说:“我这里正有事焦急着呢!你回来了正好。”
“你小子焦急啥?小鬼子又要扫荡?”
肖洪东摇了摇头,把阎大头要为爹出殡,杨中九派人致祭的事说了一遍:“敌人的小营据点虽然恢复了,但目前没有日军,只有清乡队,我琢磨着这是个消灭阎大头的好机会。”
于兆龙虽然一路风尘,但精神振奋。他心中有了带领义勇队参加八路军的想法,但这样重大的举动,他得先找白立轩商量。现在听肖洪东一说,觉得这确实是消灭阎大头的极好机会,也是白立轩说的好战机,立即表示同意。
肖洪东看了看于兆龙,“老于,你一路奔波,很辛苦,你要觉得合适,我领弟兄们去就行了。”
于兆龙喝了口水,说:“不!还是我去。你上次去过小营据点,万一被人认出……”
“你不是也跟阎大头打过交道吗?”
于兆龙虽然在高金声处见过阎大头,但坚信自己有办法对付他,他甚至想到可以化装,说:“听我的命令,就这么定了。”
他这里刚安排好,高金声来了。他来找于兆龙表示感谢,也为了下一步互相照应。
于兆龙正待出发,来不及和高金声细谈,又知他对阎大头怀着大恨,便直言不讳地说:“高兄先在我这里歇息,待我收拾了阎大头,回来咱兄弟再叙谈。”
高金声一听是收拾阎大头,立即按捺不住了,说:“兄与阎大头海砂子不共天日!贤弟前去为国除害,为兄报仇,我岂能坐视!我要与贤弟一起前去。”
于兆龙向他解释,说:“高兄的手下人,阎大头都认识,进小营据点不好便宜行事。高兄实在要去,当然很好,可与肖队副领人在外围接应就行了。”
高金声说了声:“好!”立即回营组织队伍去了。
于兆龙的驻地离小营据点三四十里,他们翻越了三道山岭,赶到小营时,已近黄昏。守围子门的清乡队员看来了三十多个人,还抬着供品柜,便拦住了他们。
已化装留了小胡子的于兆龙看了看四名岗哨都不认识,便上前说:“我们是前来为阎老太爷吊丧的。”
“什么村的?”
“黑虎山的。”
“黑虎山不是杨司令的地盘吗?”
“你说的不错,我们正是杨司令的人。”
“怎么来得这么晚?”
“我们那边闭塞,得到阎老太爷明天要出殡的消息,已近中午了,于是抓紧往这边赶,在天黑前总算赶过来了。”
岗哨看了看他们:“天快黑了,不能进来了,你们找个地方歇息,明天早来吧!”
“阎老太爷明天就升天了,我们紧赶慢赶,好容易赶过来,要是误了今晚给老太爷送盘缠,你担得起?这是我们杨司令的心意呢!”
岗哨看于兆龙他们执意要进,又问道:“有证明吗?”
“证明?什么证明?”于兆龙没想到岗哨突然要证明。
“没有证明,谁敢相信你们说的是真的?”四个岗哨上前来一字儿拦在了围子门口。
于兆龙本以为一下子就能唬住岗哨,想不到岗哨遵照阎大头的命令盘查得特别严。于兆龙说:“我这里有最好的证明,你拿去看。”说着,拿出一封信来。
岗哨互相传递着看了一遍,却都不认识字。其中一个问道:“这是什么证明?”
于兆龙看出他们不识字,说:“这是杨司令写给阎家的吊唁信。”
清乡队员因为自己不识字觉得尴尬,其中一个长一双猫眼的岗哨对一个矮子说:“王七,你拿着信到阎府上通报一声。”岗哨还是不准于兆龙等进镇。
于兆龙说:“我们一块进去吧,到阎府门前等着通报就是了。”
“不行!”岗哨不准。
“老总,这天就要黑了,我们带着这么重的礼品待在镇外,怕不安全。在路上也遇到过不三不四的人,我们怕他们知道了这柜子里的东西,聚众跟踪来抢。”
“柜子里是什么东西,不就是点儿供品吗?”清乡队员问道。
“供品?”于兆龙说,“我本不该让你们这些下人知道,可是你们不了解,又不准我们进。要是让你们知道多了,怕阎队长收拾你们。你们瞧!”于兆龙掀起了一个柜子的顶盖。
清乡队员一起来瞧,只见柜里盛的是白花花的银元。
“这年头,什么纸币也要贬值,只有银元挺得住!这就是杨司令的吊仪。我们好容易抬到这里,要是再让人抢了,你们担得起?”于兆龙说。
猫眼岗哨终于相信了于兆龙的话,又从王七手中夺过信说:“跟我来!”他又叮嘱其他三名清乡队员严防大门,自己便领于兆龙他们进镇了。
天渐渐黑下来了,于兆龙觉得这给他们的行动增添了方便。
街上戒备森严。阎大头安排了几十名清乡队员,荷枪实弹,把守巡察小营镇大街小巷。
阎大头驻进小营后,便霸占了康宅为自家所用。康宅有前后贯通的三个院落。灵棺放置在后院的正厅。前后三道大门,除了每道门有四名清乡队持枪把守以外,院子周围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。
猫眼将于兆龙他们领到离康宅不远处,用手一指说:“那就是阎府了,你们自己去通报吧!”他把那封吊唁信又还给了于兆龙便回去了。
第一道大门的门岗看到又来了这么多人,窃窃私语说:“真是有势的门前孝子多!看,又来了一拨!”他们说话间,于兆龙等已到了跟前。
“哪里来的?”门岗又是一番查问。
于兆龙按照在围子门口的话重述了一遍。
门岗借着门旁高挑着的风雨灯打量了他们一下:“来吊孝用得着这么多人吗?”
“来人少了,担心吊仪在路上不安全。”于兆龙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柜子。
“什么吊仪?”
“老总何用多问?吊仪不就是银元吗?”
“银元?”一个门岗伸手掀起柜盖,一看到全是白花花的银元接着又盖上了,问道,“这两柜子全是?”
“这是我们杨司令的一点儿小意思。”
门岗们有点咋舌。
“杨司令的吊仪是那些乡保长们比得了的吗?”于兆龙说。
门岗直点头。
于兆龙说:“到了阎府门前,总算安全了,留一部分弟兄在门外休息吧。”他留下了十个人,其他人又护卫抬着的礼柜向二道门走去。
灯光照见二道门前人影如鬼。于兆龙昂首要进,四个身着孝服,手持短枪的清乡队一齐向前阻拦,其中一个用枪口捅了一下于兆龙的胸膛,喝问道:“通行证?”
于兆龙未料到敌人又来了这么一招。
原来这是阎大头今天下午又想出来的坏点子。他知道自己作恶多端,加强了防范,对前来吊孝的人每人发一张盖他私章的纸条,作为通行证。这个通行证由他亲自盖章,凡没有通行证者,二门也不能进。
面对这突然情况,宗胜他们早已暗暗握紧了枪把。
于兆龙从容地说:“我们路程远,来得晚,没有通行证,我这里有杨司令的吊唁信,请你们看看,能顶通行证不?”他又拿出了吊唁信。
其中一名岗哨认得字,将信看了半天,问道:“你们真是杨司令派来的?”
“这还有假吗?这柜中的吊仪,门岗们也都检查过了。”
另一名门岗说:“把这封吊唁信转到三门上,让带班长官传给阎队长不就行了!”
一名门岗拿着信进去了,于兆龙他们被阻在二门外。
第三道大门除了有四名清乡队值岗以外,还有个小头目带班。也许是这小子特别奸诈刁猾,又肯为阎大头卖力,阎大头把最后一道防线的保卫交给了他。
小头目看了一下信,问道:“人呢?”
“在二门外。”传信的门岗说。
“让他们过来。”小头目说。
于兆龙领人抬着两个大柜盒进到三门前。小头目迎上来:“哪儿来的?”
“黑虎山杨司令派来的。”
小头目盯住于兆龙他们扫视了一遍,猛地将短枪机头打开,拉长了驴脸,喝道:“妈的!别给老子装蒜了!我们阎队长一向与杨中九没有更多往来交情,他不会派人来的。说!你们是干什么的?”
于兆龙并不惊慌,说:“交情不是天生的!善交必有情,恶交则成仇。我们杨司令知阎队长初上任,又逢老太爷殡天,特派我等送上一份吊仪,以示慰问,借以修好,有何不可?难道深交不是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吗?”
“杨司令为什么不亲自来?”
于兆龙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:“皇军派人与杨司令商谈收编之事,他走得开吗?”
小头目也听说过杨中九要归顺日本人,他拿着吊唁信,又发问道:“你们真是杨司令派来的?我怎的觉得好面生?”
“你大概也没到我们黑虎山去过,我们也没见过你。”
小头目终于挤出了一点笑容:“那是!那是!”
于兆龙看小头目有点软了,又说:“我把话说明白了,杨司令为了修好关系,这一回可是送上一份很重的吊仪。”他命令将两个柜盖全揭去,露出了两柜白花花的银元,“阎队长若是不收,我和弟兄们再抬回去就是了。”
小头目看到银元,虽然很眼热,但还是想再盘问什么。
于兆龙看他还不放行,有些不耐烦了,说:“真是好见的阎王,难缠的小鬼!就是让阎队长出来也未必不准我们进去。我和弟兄们奔波几十里,腿都快跑断了,又一路小心怕被人劫了去,好容易才送了过来,想不到水没喝上一口,反遭这般冷遇!接着命令队员,把盖子盖好。”转身向外,摆出了个要抬走的架势。
小头目知道阎大头看到这么多银元也不会放过的,于是说:“现在兵荒马乱,为了安全起见,兄弟我也不得不小心。好好,请把盖子盖好,我让人抬进去。”
于兆龙听出小头目还是不准他们进院,就说:“你们的人抬进去不行,杨司令叮嘱我们将此供品亲自摆在灵棚里,才真正尽到了心意。”
小头目觉得于兆龙说的有道理,终于同意了于兆龙他们把银元抬进院去。
于兆龙说:“作为供品,就不要再遮盖起来了,要让阎老太爷在天上看得到呀!”他让人将两个礼柜敞着盖子抬进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