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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一回 被蒙骗申母进敌巢 受慈训怀中说真相

2015-06-12 14:21:00来源: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:

  申怀中挂念着家中老娘,来找李相藩请假想回去看看。他担心李相藩不准假,或又会派人盯着他,使他和母亲说句知心话的机会也没有。

  李相藩望了望他,既没有说准他探母,也没说不准。只说:“申副官,我也正要找你哩!听说你老娘眼睛不好,家境也难?”

  申怀中不知李相藩要找自己有什么事,只是答应说:“是,李大队长。我是母亲的独子,所以我一再要求大队长能放我回家去伺候老母,以尽人子之孝。”

  “你的孝心,我懂,可是你有这么一肚子文化水儿,窝在老家伺候老娘,有点可惜了。我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,把她老人家接到城里来,你既可以在城里做事,又误不了常过去关心老娘,你觉得怎样?”

  申怀中一听,不由得心内一咯噔。他明白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,想用老娘这根绳牢牢地套住他。老娘若是进了城,自己再想逃走就更难了,说:“大队长的好意我领了。但是我不想为自家的事给大队长和弟兄们添麻烦。再说,我娘在乡下住久了,搬进城里来也住不习惯,以前我想搬她进省城时,她也是这么说的,我看就由她去吧!只要隔几天,大队长能准我假回去看看她就行了。”

  “申副官不要客气,你我聚到了一起,就是兄弟,就是缘分。我的老娘进城享福,老弟的娘在乡下受苦,我心里不忍呀!你老弟的娘也是我的娘呀!”李相藩说得娓娓动听,语气也亲切。

  申怀中忙说:“大队长,怀中是你的下人,绝不敢与大队长称兄道弟。”

  “申副官,我看就这么定了吧。没来得及跟你商量,我就派人为老弟接老娘去了。”李相藩说。

  申怀中又是一惊。他虽然知道李相藩用意不善,却想不出阻止李相藩的办法,说:“李大队长,如此特别照顾我,令怀中感激不尽,只是这样做会使别的长官感到不公,我看还是不要去接我老娘为好!”他觉得这个理由或许能说服李相藩。

  “你是说那些中队长?这个你不用担心,有我呢。谁敢说三道四,我就扒了他的皮!”李相藩说。他知道申怀中说话的意思。

  李相藩对申怀中一直还算客气,曾引起过他当土匪时拜把兄弟的不满。他们现在都是中队长、中队副了,私下议论说:“我们跟着大哥出生入死这些年,他对我们也很少这么客气过,申怀中算个老几?让大哥一味宠着!”

  “不过,申怀中并没有依仗大哥的势力欺侮人!”

  “那是他根基浅,日子长了,就会把我们也不放在眼里。”

  “要不然,瞅机会收拾他一顿,让他小子知道我们的手段?”

  “人家处处小心,也不好下手呀!”

  “哼!找个岔儿,就能让他小子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!想取代我们,成为大哥的红人,甭想!”

  他们下定了决心,要找申怀中的岔儿。但申怀中处处谨慎相让,决不反唇争强。有时,连兵士也看不下去了,申怀中还是退让了。他们以为申怀中怕他们,仍然不放过他。

  这事,李相藩听说了,便询问申怀中是否有此事。申怀中说:“李大队长既是相问,我就说实话,是有几次这样的事。”

  “你咋的不跟我说?我给你撑腰,看他们敢……”李相藩摆出了要为申怀中当保护人的架势。

  申怀中平静地说:“李大队长,千万不要为我坏了你们的感情,听说他们都是大队长多年的至交,训斥怀中几句算不了什么!”

  李相藩露出了生气的样子:“他妈的,敢不把我的副官放在眼里,看我怎么收拾他们!”其实,他心里明白,是他的弟兄们在忌妒申怀中。前两天,李相藩曾召集他的把兄弟们说:“听说你们忌妒我看重申怀中,有这事吧?”

  “大哥,他才来几天,就委他当副官?其实,让他给大哥提水抹桌子还差不多!”

  “我与他感情深?还是与你们深?”

  “当然应该是我们,我们和大哥一同出生入死过。”

  “知道这一条,你们还怀疑什么?”李相藩看了看他们,“你们现在都过得怎么样?”

  “嘿嘿!大哥,对你不能不说实话,这日子过得还挺滋润的,有肉吃,有酒喝,也没缺了女人睡!”

  “你们知道我想什么?”

  各人眨了眨眼皮,不知李相藩想什么。有人说:“大哥,是不是想让我们给找个漂亮女人?”

  李相藩把眼一瞪:“漂亮女人用得着你们找?我李相藩在黄龙城里跺跺脚,那条街巷不动弹?谁家的女人敢不让我睡?”

  李相藩的把兄弟们都傻眼了,不知李相藩在想什么。

  “你们吃肉喝酒睡女人就满足了是不是?当个中队长就满足了是不是?告诉你们,我当大队长还不满足呢!我只盼着势力大了,当上清乡队司令,再提拔你们当大队长、大队副!”

  把兄弟们互相看了看,都高兴了:“大哥,那当然好!”

  李相藩压低了声音:“比大队长、大队副再高一级的官儿你们想不想当?我要是当了皇帝老子,封你们个一品,敢不敢干?”

  “大哥真当了皇帝,当然还是我们这些弟兄帮着守江山!”

  “出门乘车坐轿,前呼后拥,那才是真正的八面威风呢!你们现在搂着个女人就满足了?就不想让天下的珍宝和漂亮女人都归咱们?”

  李相藩的把兄弟们等着他继续说下去。

  “我们要做大事,做大事需要文化人帮着谋划和应酬,就凭你们只会满嘴里喷粪蛋蛋能行?连个请柬识不了,没有人帮忙能行?”李相藩的声音高起来了,他的把兄弟们仍不吱声。

  “申怀中能办这些事,这些日子,我想拢住他都怕拢不住,你们却只怕挤不走他!他妈的,一群蠢猪,给我帮倒忙!告诉你们,今后见了申怀中,你们他妈的嘴里都放干净点,少放你娘的臭屁!谁要是嘴里吐粪蛋蛋把申怀中臭跑了,我饶不了他!”

  “大哥,我们是蠢,我们哪有大哥想得这么深远。”

  “现在是大白天做事,不是过去黑道架票了。你们偷着睡女人我不管,在人前总要人模狗样一点。”

  拜把兄弟们频频点头。

  “话再说回来,你们以为我对申怀中客气就把你们忘了?其实,对他客气,那是手段,我心里还防着他呢!您娘的,你们明白不明白,什么叫手段?”

  “大哥,我们蠢!”

  “你们都给我学得乖一点,采取各种手段扩充队伍,谁的队伍大了,我就先提拔谁!要知道,万一有一天日本人垮台了,只要我们有人有枪,照样可以有酒有肉有女人!”

  “大哥,我们抓的人不少,队伍也不断扩大,只是每次出发,皇军总要我们的人在前边替他打头阵,所以我们的人死的不少,你说这事……”

  “眼下死上几个兵,是为了取得日本人的支持,要看长远算大账,别算小账!反正阵前送死的又不是你爹你娘,你心痛什么?”

  拜把兄弟受了训斥,反倒觉得李相藩有眼光。

  李相藩前天臭骂过自己的把兄弟,自然不把申怀中要求不接老母的话放在心上。反倒以为申怀中是说客套话。

  申怀中正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这件事,又有清乡队员进来向李相藩说:“报告大队长,奉你的命令,我们已经把申副官的老母接进城了。”

  “好,好!安排好了吗?”

  “安排住在石门街5号。”

  “告诉炊事班,马上送些米面和吃用的东西过去。”

  “是!”清乡队员转身走了。

  申怀中听到已成事实,知道再推辞也是无用了,马上换了很领情的口气说:“李大队长这样待我,让怀中如何报答呀!”

  “看看!你说这话不就见外了?咱兄弟谁用不着谁呀?我搞武的,你搞文的,咱兄弟们一配合,什么大事也能办!”

  “大队长,怀中一定好好听从大队长吩咐就是了。”

  “申副官,我可真是把你当成自家兄弟,有了难处,尽管找我。今后我李相藩高升了,也不会忘了你们这些弟兄。”李相藩以为这样既可拴住申怀中,又让申怀中向自己靠近了一步。

  申怀中觉得母亲既是已被接来了,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,只得另想办法。

  李相藩很得意:“你好好干,我李相藩决不会亏待你,过些日子,再给你说房媳妇,你若是喜欢说话投机又有文化的姑娘也好找。”说到这里,他又特别瞟了申怀中一眼。李相藩早就知道自己的小妹李相英经常与申怀中说诗论词。知道了这件事后,他也动了心思,心想,能让小妹与自己一条心,再用她这个美人儿拴住申怀中,岂不是一箭双雕?近些天来,他对李相英私放白立轩的事不再提了,对李相英也比以前客气了。他想穿针引线,让申怀中一步步往他的套子里钻。

  “这些事,就不麻烦大队长了。”

  李相藩笑了笑:“你的事我不能不帮忙。今天先说到这里,你先去看看老娘吧!”

  申怀中去石门街5号,果然看到娘被接来了,床铺也有人收拾过了,比在家时干净多了。只是母亲的视力不行了,直到申怀中来到跟前叫娘,她才模模糊糊地辨认出是自己的儿子。她拉住儿子的手,说:“儿啊,你可来了。上午有几个人到咱家去,说是你当了官,要接我去享福,又说他们是你派去的。我不要来,他们不听,说是接不了我来,你会训斥他们。儿啊,你咋的就不自己去跟娘说,让娘心里一直纳闷。”

  申怀中一时呆住,不知这事如何向娘说清,听到外面有人走动,他知道院中有耳。这家院内住有几户伪军家属,不知是偶然住到一起的,还是故意安排他们住到一起,以互相监视的?申怀中心中又打了个机灵,他知道,在这里仍然一切都得小心。看到窗外人影晃动,他说:“娘,不是儿子要您进城,是长官关心你,怕你一个人在乡下太难。”

  “长官?你的长官是什么人?”

  “是……是大队长。”

  “是大队长?……那就是说你当兵了?”

  “是,儿子当兵了。”

  “他们说,接我进城享福。儿子,娘的眼看不清了,这可是进了城?”

  “是进了城。”

  “娘早就听人说,日本鬼子进了城。现在这城里是日本鬼子的天下,还是咱中国人又把鬼子打跑了?”

  申怀中瞥见门外有人向这边瞧,便说:“娘,你年纪大了,问这些事干什么?”

  “娘年纪大了,眼看不清了,但心里明白。这城里如果是鬼子的天下,咱不能在这里待,如果是中国人的天下,娘就住几天。”

  “娘……”

  “你说,跟娘说实话。”

  申怀中正不知如何回答,一名伪清乡队员送了饭来,说:“申副官,我叫衣石头,李大队长让我来伺候老人,你有什么吩咐的,尽管告诉我就是了。”

  申怀中知道此时更不能对娘说什么了。他看看天色已晚,便说:“娘,儿子还有事,我会常来看你,你老人家保重!”他用力地握了握娘的手,又对衣石头说:“那就麻烦你这位兄弟了。”说罢匆匆去了。

  衣石头摆开饭食,说:“大娘,你吃饭吧。”

  申母听他喊大娘,受了些感动,说:“我这么个穷老婆子,也值得你喊大娘?”

  “大娘,要说穷,我们家可是最穷,俺娘都饿死了!”

  “饿死了?”

  “家里没有饭吃,俺娘外出讨饭,饿死在路上了。”衣石头靠近申母说,“大娘,我是被抓来的,好歹还给口饭吃,就先混吧!”

  申母点了点头,她那目光不济的眼睛望了望他:“原来你是被抓来的?是怀中他们抓的你吗?”

  “不!是清乡队。”

  “清乡队是什么兵?”

  衣石头又附着申母的耳朵:“清乡队是靠着日本鬼子的。如今是日本鬼子的天下!”

  申母眨了眨眼睛:“那就是说,我儿子怀中在清乡队混事,也就是给日本鬼子做事?”

  “大娘,你儿子没跟你说?……那就是我多嘴了!其实,很多事我也说不清……大娘,我是个下人,什么也不懂……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。”衣石头显然是想把说过的话收回去。

  申母听出这个清乡队员很是谨慎,说:“你放心,你既是混饭的,我不会难为你。”

  “我的好大娘,你有什么吩咐的就跟我说,李大队长要我伺候好你。”

  “李大队长?哪个李大队长?”

  就是清乡队李相藩大队长。”

  “李相藩不是有名的土匪吗?这会儿又傍上鬼子,当上大队长了?”

  “……”衣石头不知如何回答,又怕老人的话被外边人听到,急急去门口向外张望了一下。

  “我儿子就是给他做副官?”

  “……,”衣石头还是不知如何回答,他很后悔自己刚才说多了话。

  “怀中,我儿呀!娘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呀!”申母把手中的馒头扔在地上,嚎啕大哭起来。

  衣石头再三劝解说:“大娘,你先吃饭。不管有什么事,总得先吃饭呀!”

  “吃饭?吃饭?日本鬼子的饭我不吃!”她用手一扫,将饭菜全扫在地上了,厉声对衣石头说:“你去给我把怀中叫来。”

  “大娘,申副官这阵子正忙着呢!我现在就去找他,怕他也未必能马上过来。”

  “忙,忙!他为谁家忙,给鬼子忙?”

  衣石头压低声音说:“大娘,小声点,要是叫鬼子听见了,会不会对申副官下毒手?再一说有些事,你总得向申副官问明白再说。”

  申母还要说什么,衣石头又说:“大娘,院里住的杂人很多……”申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,这才把话打住,但还是流泪。

  衣石头看申母不吃饭,便只得去告诉申怀中。申怀中抽了点空闲赶了过来。他上前呼了一声娘,母亲就紧紧攥住了他的手,问道:“儿啊,你跟娘说,你是不是当了汉奸?”

  “娘,……”申怀中觉得母亲似乎知道了什么,一时不知如何回答。

  “你给娘说!”申母吼叫起来。

  申怀中看到院中有人来往,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。

  申母听不到儿子回话,越发焦急起来,厉声道:“怀中,你怎么不跟娘说话?”

  这时院中传来伪兵骂人的声音:“他妈的!你敢骂我当汉奸,老子告诉皇军收拾你!”

  申怀中赶忙扑到娘跟前,俯着娘的耳朵,悄悄说:“娘,你小声点!这院子里住的什么样人都有,不是说话的地方。可有一条,你得相信儿子。儿子的为人,娘还信不过?”

  听了怀中的话,母亲将信将疑,也压低了声音说:“儿啊,你要不是汉奸,为什么当了清乡队?”

  申怀中附着母亲耳根说:“娘,儿子是被抓来的,一时逃不出去。黄秋虎又让我在这里给他们当眼线,儿子就暂时住下了。”

  “你抓紧逃离虎口才是,为什么又把娘接来?”

  “娘,他们去接你,我又哪里知道。还不是怕我逃跑,又抓了你来押在他们手上。”

  申母这才觉得儿子说的话有些道理。

  院中有脚步声向门前走来,申怀中附耳跟母亲说:“娘,有人来了,以后我再跟你说。”

  申母点了点头。

  申怀中走后,母亲想了许久。他虽然看不清院中走动的人们,但从骂骂咧咧的说话声,也感到了这里是个是非之地,从而渐渐理解了儿子的苦衷。她也终于明白了敌人的歹毒,自己的到来,成了李相藩套在怀中脖子上的一条绳索,让申怀中再也走不了。

  申母又恨李相藩,又后悔自己竟没有识破他们的骗术。想来想去,申母一夜没有睡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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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王雅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