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立轩在肖洪东这里待了一天多，不见于兆龙回来，心中正在焦急，又见自己的妻子让卞金凤领来了。白立轩忙问道：“你怎的来了？”

　　白夫人说：“我来告诉你，清乡队又去咱家抓你，没抓到人，把咱家房子点了火，幸亏乡亲们帮着救灭了，但厢房烧了。”

　　白立轩愤怒地怔了一会儿，说：“鬼子汉奸惯用伎俩！……烧吧！我白立轩宁为乞丐，不当汉奸！”他又转向妻子，“你就为这事来找我？”

　　白夫人说：“还有件喜事，咱那侄儿龙光来信了。”

　　“龙光又来信了？”白立轩很惊喜。

　　“昨天，那个刘卖油到了咱家，说是要找你。我怕他是鬼子的探子，没敢说你找于兆龙来了。倒是他悄悄告诉我，说白龙光带着队伍已到了山那边，要家里人放心。”

　　“龙光带的是什么队伍？”

　　“说是叫什么八路军，队伍就驻在山那边，正忙着打鬼子呢！”

　　卞金凤一听是打鬼子的队伍，忙问道：“白叔父，八路军和黄司令的义勇队是不是一伙的？”

　　“这个？……等见了白龙光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
　　“那么，白叔父，你快去找他吧！”卞金凤也急了。

　　“是得去找他。”白立轩沉思着。这消息对他太重要了，这些年，他一直挂念着侄儿。

　　“你能找到他？”白夫人担心道。

　　“试试看。”

　　白立轩听说侄儿所干的八路军是打鬼子的，和于兆龙的义勇队起码也算得上是友军，于是把自己要去找侄儿这事告诉了肖洪东。

　　肖洪东一听白立轩的侄儿参加了八路军，特别兴奋，问道：“白先生，你侄儿叫白……什么光？”

　　“他叫白龙光。”

　　“噢——，白龙光，好响亮的名字！”

　　“肖队副对八路军也熟悉？”白立轩看他很关心，忙问道。

　　肖洪东摇了摇头：“白先生，八路军的队伍多着呢，须知道具体单位，才好找人。”

　　“不是说在山那边打鬼子吗？我就去山那边找。”

　　“白先生，去山那边，要通过杨中九的驻地，这个杨中九是雁过也要拔毛的，我派人送你从山上绕过去吧！”

　　“那就太感谢你们了。”

　　“没有什么。白先生若见到你侄儿，知道了八路军的情况，请务必来告诉于大队长和我。我想，于大队长很快就会回来的，他也很关心外边的事。”肖洪东说。

　　放心！我会回来的。”白立轩去了。

　　高金声率残部突出重围后，回想于兆龙的消息竟是如此确切，后悔自己没有抓紧转移。又听说于兆龙在壶口谷收拾了日军一个小队，得了些枪支弹药，这才越发觉得于兆龙尽管人微枪少，但日军几次未能收拾得了他，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。回想自己，自愧不如。又想到阎振洲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，要不是于兆龙拔了小营据点，牵制了日军，自己将会全军覆没。他在心里一次次怒骂阎大头这个土匪，但愿有朝一日抓住他，报仇雪恨。高金声在危急的时候，曾指望秦启荣派兵相救，想不到他派来的九支队和鬼子一接触就跑了，这实在令人心寒。

　　这次战斗，高金声损失惨重，现在粮食也十分困难。他想到于兆龙刚打了胜仗，正寻思向他借粮，于兆龙却派人送了两车粮来。高金声喜出望外，连说：“谢谢于大队长，谢谢于大队长。”

　　送粮人说：“我们于大队长说了，不用谢，因为他曾向你借过粮，这是加倍归还！”

　　“谢谢于大队长还记得这件事，足见我那贤弟是仁义之人。请你们回去先代我向于大队长致意，以后我还要向他当面致谢。”高金声此时更觉得自己结交于兆龙，受益匪浅，心中也真有前去致谢的想法，但又觉得此时去见于兆龙，实在没脸，因为连于兆龙当年所赠的白马也丢失了。

　　高金声处境困难，正不知下一步如何立足，这时有人找上门来了。来人进门就说：“闻得高司令安全脱险，可喜可贺！”然后又自我介绍说，“敝人宋宝忱。”

　　高金声说：“我闻听过宋先生的大名，听说在秦司令处当副官。”

　　“曾屈人之下，乃权宜之计。”

　　“前些日子，有位吴先生前来说服我归顺秦司令，我听信了他的话，秦司令将我的队伍编为他的十支队。既然归顺了秦司令，我对他可就别无二心，……”

　　高金声说到这里，宋宝忱抢过话说：“在关键时候，秦司令不援救高司令，这就是他的不对！”

　　高金声一听他替自己说出了要说的话，盯了他一眼，问道：“那么，宋副官此次前来有何贵干呢？是来替秦司令向我解释什么吗？”

　　宋宝忱摇了摇头：“我以前也以为秦启荣是个可靠之人，我曾为他游说过于兆龙，想让他归顺秦启荣。由于于兆龙不同意，才没有归顺，想不到还真让于兆龙看准了。这姓秦的是个只顾自身利益，不管他人死活的小人，跟着这种人干，说不定连命都得搭进去。我不仅希望你不要再跟他干，他封的我那上校副官，我也不要了。”

　　原来宋宝忱上次游说于兆龙未成，被秦启荣斥为无能。秦又发现自己的三姨太与宋私通，于是将宋鞭笞后进行驱逐。自己的丑行，宋宝忱是不肯实告高金声的。

　　“宋副官也要脱离秦启荣？”

　　“这种人能跟吗？为他卖命丢了脑袋，他也不领情，我还跟他干什么？”

　　高金声听他对秦启荣如此反感，正与自己有同感，便催促道：“宋副官来找高某，有什么话请直讲。”

　　宋宝忱闪了闪狡猾的目光：“我知道高司令现在处境很难，如果日军再来扫荡，后果不堪设想。而今，日军立足渐稳，必将反复清剿，就算你躲过了初一，也难躲过十五。你们这些没根基的小股武装，迟早都会成了日军的盘中餐。”

　　“你是想说，我们只有去投鬼子？”高金声说。

　　“公开投鬼子，被人称汉奸，也是干不得的。”

　　“宋副官以为秦启荣靠不住，鬼子又投不得，……”

　　“对！我这次去鲁南见到了苏鲁战区的一位要员，说起你们这些抗日武装和处境，他极为同情。他正在组织抗日别动纵队，希望你前去参加，那边靠近于学忠的五十一军，形势比这边要好一些。高司令，这轿顶山待不得了。鲁南那位长官答应可以给你个支队番号，司令当然还是由你当。”

　　高金声有了上次的教训，对这样的说客已有所警惕，但他不想得罪他，只说：“这事容我和弟兄们商量一下再说。”

　　“高司令，应当早做决断，犹豫不得，日本鬼子疯狂着呢！”宋宝忱本想先说动了高金声，再同高金声一起去找于兆龙，看高金声一时下不了决心，便答应过几天再来。

　　于兆龙去找黄秋虎以后，肖洪东带着队伍是处处谨慎。为防日寇偷袭，他命令部队分散活动。

　　部队每驻进牛寨村，刘壁虎总是变着法儿从伙房里弄点儿吃的，拿着去来春桃家，名义上是看望春桃的爹娘，实际上为的是会来春桃。来春桃明白刘壁虎的心思，只要他来了，她就出个招儿把刘壁虎让进自己屋里去缠绵亲热一番。刘壁虎从她身上知道了女人的滋味后，总也忘不了她。

　　来春桃对刘壁虎说：“壁虎哥，多亏了你照顾，我们才少吃了些苦！”

　　“春桃，跟我说这些话不是生分了？”

　　“壁虎哥，跟你说句实在话，我这人命苦，要是那死鬼王盼贵还在的话，总会给我弄些好吃的。可是鬼子进田庄时，他被打死了。”

　　“春桃，你知道王盼贵是被谁打死的？”

　　“只听说当时鬼子来了，外乡的乡队也来了，有人说他是被外乡的乡队打死的。这事我一直不明白，外乡的乡队既然也是给鬼子做事的，为什么要打死王盼贵呢？还是王盼贵做错了什么？”

　　“都不是。”

　　“那是为什么？壁虎哥，你告诉我。我这身子都让你摸遍了，你还有什么要瞒着我的？”来春桃在被窝里将刘壁虎紧紧搂住。

　　刘壁虎稍犹豫了一下，说：“反正王盼贵已经死了，跟你讲了也没有什么。”

　　“壁虎哥，你怎的那么啰嗦？”

　　“好！我跟你讲！”刘壁虎侧起身子附着来春桃的耳朵说：“告诉你，打死王盼贵的是于兆龙！”

　　来春桃立时侧起了身子，眼睛睁大了：“就是你们于大队长？”

　　刘壁虎按下她，低低喝了一声：“小声！……当时我全在场……”刘壁虎将那天击杀王盼贵的经过细细地说与来春桃听。

　　“那就是说，当时根本没有什么外乡的乡队，都是你们的人扮的？”

　　“在那之前，于兆龙就领着人伪装田庄乡队进城骗了鬼子十枝好枪。”

　　“这事田敬斋不知道？”

　　“田敬斋领着进城去搞的枪呢！”

　　“那就是说，田敬斋和于兆龙是一伙？外边不是说，田敬斋被黄秋虎抓走了吗？”

　　“那是演戏给日本鬼子看，其实田敬斋一家早逃到外地去了。”

　　“噢——，原来是这样！”来春桃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。

　　“这事你知道就行了，对谁也不要讲，万一让于大队长知道了是我多嘴多舌，他会收拾我的！”

　　“壁虎哥，你放心，咱俩都好成一个人了，我能不保护你吗？”

　　“这才是我的好妹妹！”刘壁虎又翻身压到来春桃身上。

　　来春桃任他在自己身上倒海翻江，百般折腾，她脑子里却在想，鬼子恨煞黄秋虎，悬赏捉拿，却找不到他，自己如果能给鬼子提供消息，让鬼子先抓住于兆龙，可能也会有一大笔赏钱，说不定一辈子花不完……。等刘壁虎气喘吁吁地从她身上滚下来，她一边为他擦汗，一边说：“看我壁虎哥累的！春桃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，值得壁虎哥这么喜欢？”

　　刘壁虎又搂住她亲嘴，一边说：“我就喜欢，我就喜欢！这世上的女人都不如春桃妹妹好，我要你嫁给我，让哥哥夜夜搂着亲！”

　　“只要壁虎哥不嫌，你愿意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！”她又去为刘壁虎倒了碗水让他喝了，才又问道：“壁虎哥，都说你们是黄秋虎司令的队伍，怎么没见黄司令呢？”

　　“这个黄司令呀，我也没见过。有人怀疑于大队长就是黄司令，可于大队长自己不承认，这事我也弄不明白。”

　　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儿，刘壁虎穿上衣服走了。

　　来春桃再也睡不着，刘壁虎提供的消息使她很兴奋。至于为王盼贵报不报仇，她倒不在乎，只要获得了一大笔赏金，自己就再不用待在这穷山窝窝里受罪了。她眼下虽然跟刘壁虎睡觉，也仅是为了解解闷而已，其实她哪里看得上又矮又瘦的刘壁虎。

　　她想去找日军，又不知日军会不会给自己赏金，想到自己是个妇道人家，如何跟日军取得联系？想来想去，她想到了王盼贵的堂弟王盼财。

　　王盼财在城里跟着李相藩干清乡队，听说还当了个小队长。来春桃决定让王盼财领着去向日军报告。她还想问一问王盼财，告密这样重要的事会给多少赏金。想到于兆龙骗过日军的枪，日本人不会不恨他。她于是通过刘壁虎开始留意于兆龙的行踪。但于兆龙和他的队员行踪不定，难以捕捉。有时突然来了，很快又走了；有时连住两天，有时数日不来。义勇队只要驻进了牛寨村，刘壁虎总是千方百计来会来春桃。来春桃搂着刘壁虎睡觉时，也曾问过：“壁虎哥，告诉我，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来我们村过夜？我也好给你留着门子等着你。”

　　刘壁虎觉得这事难以回答，因为何时走何时来，都是当官的临时告知，士兵预先根本就不知道。

　　来春桃看他迟疑，以为他不肯说，便又紧紧搂着他说：“壁虎哥，我是个女人，自从让你睡了，恨不得天天守着你，夜夜搂着你，一天不见你，就让我想得发疯，黑夜没有你，我想得睡不着觉。我把这身子和心全交给你了，你咋的不告诉我？让我也好有个盼头。”来春桃说罢，又爬到刘壁虎身上，用嘴去亲他，呢喃着说，“壁虎哥，我好想你……”

　　甜蜜的唾液、滑腻的皮肤促使刘壁虎终于告诉了她这样一个规律：“其实，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驻到这个村里来，都是当官的临时决定的。只不过有一条，我们经常是傍晚从某村走了，在人们完全想不到的情况下，深夜又返了回来；有时晚上住下了，半夜又开走了，当官的说，这样做是为了安全，让敌人难以预料。”

　　“壁虎哥，你说的是实话？”

　　“春桃妹妹，咱俩好成一个身子了，我怎能不说实话，我若骗妹妹，出门不得好死！”

　　来春桃捂住他的嘴说：“壁虎哥千万别说丧气话，今后我还指望你让我过好日子呢！”

　　刘壁虎感到自己完全融化在来春桃身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