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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回 问逃兵肖洪东用情 虑军务于兆龙焦心

2015-06-12 14:25:00来源:中共山东省委党史研究室作者:

  肖洪东来到村口,见王大武果真被吊在树上,旁边有兵士在议论:“这小子想当逃兵,于大队长非毙了他不可!”

  “弟兄们!我只是想回家去看看,我还会回来!”吊在树上的王大武哀求说。

  “你狗日的连个招呼也没打就跑了,那是还想回来吗?黄司令的队伍能允许你这样吗?”王占牛吼叫着,“现在守着肖队副,你还不说实话,我就揍死你狗日的……。”

  “王占牛,你嘴里干净着点!少说脏话!”肖洪东呵斥道。

  王占牛知道自己又骂狗日的了,忙把话打住。

  肖洪东走上前,看了看王大武,很严肃地说:“放下来!”

  王占牛很迟疑:“肖队副,这……这小子吊着还不承认当逃兵呢!”他不敢再说狗日的了。

  “放下来!”肖洪东厉声道。

  “肖队副,于大队长可并没说要放他,……”王占牛不肯放人。

  “把人放下来,于大队长那里,有我向他回报。”肖洪东面色严峻。

  有人推了推王占牛,小声说:“肖队副也是黄司令派来的,你忘了?”

  王占牛这才同意把人放下来:“好好好!”

  王大武被放下来,便要给肖洪东磕头,可他身子虚弱,一下子倒在地上了。

  “把他扶回宿舍去。”肖洪东说。

  兵士把王大武扶走了。

  王占牛说:“肖队副,这样的人不严惩,今后他还会跑的。”

  “你以为我不懂得?走,去看看他。”

  回到宿舍,肖洪东让人端了碗水,他亲自捧给王大武,说:“喝口水,有话慢慢说。”

  王大武渴极了,端过水一饮而尽。

  王占牛说:“这小子不会说实话的。”

  肖洪东目瞪着王占牛,止住了他的发言。

  王大武不说话。

  “他吃过早饭没有?”

  王占牛摇了摇头。

  “先给他弄饭吃。”肖洪东命令说。

  王占牛不情愿,但也不敢违抗肖洪东的命令,只得到门口安排兵士去了。

  院子里传来发牢骚的声音:“肖队副是怕他逃跑没有劲,想先把他喂饱!”

  肖洪东火了,对着外边吼道:“那是谁在发牢骚?你以为于大队长不在,我收拾不了你还是怎的?”

  外边的声音没有了。

  肖洪东目光严厉,盯住王占牛:“安排了没有?”

  王占牛:“安……安排了!”

  肖洪东看他犹豫,吼道:“快一点儿。”

  王占牛走了出去。

  院子里有的战士还在悄悄议论:“肖队副对逃兵咋的这么关心?他们认识?还是亲戚?”

  王占牛黑着脸,吼道:“少说话,都给我滚!”他出院子去了。

  肖洪东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王大武,说:“王大武,抬起头来,看着我。”

  王大武抬头看了肖洪东一眼,又将头低下了。

  “王大武,你私自离开队伍,很难说不是逃跑。”

  王大武不敢抬头。

  “你觉得在这里不好?是领导还是弟兄们对不起你?”

  王大武摇了摇头。

  “于大队长把你当兄弟对待。既是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,你咋的要走呢?”

  王大武又沉默了。

  “你是不想打鬼子了?有人说你是怕死鬼,你真的甘心背这个骂名?”

  王大武抬起头来了:“肖队副,我不是怕死鬼!”

  王占牛亲自把饭弄来了,玉米加高粱面的窝窝头和萝卜咸菜。

  肖洪东说:“王大武,你一定饿了,先吃吧,有话吃了饭再说。”

  王大武抬头看了看王占牛,见王占牛怒目盯着他,把伸出的手又缩回去了。

  “吃吧!”肖洪东说。

  王大武也许饿极了,谁的脸子也不看了,摸过窝窝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,在别人的盯视中,他风卷残云般将三个窝窝头吞下肚去。

  肖洪东又给他端了碗水,他又牛饮似地咕咕地喝了个干。

  王占牛看他吃饱喝足了,抹了抹嘴还不说话,急得把帽子一甩,才要发作,又被肖洪东用手势止住了。

  王大武一直低着头,并没看到王占牛的脸色和动作。他突然抢前一步,跪到了肖洪东跟前,说:“肖队副,你打我吧,我真的是想离开这里。”

  “是真的怕死不想打鬼子了?”肖洪东拉他起来,“坐下慢慢说。”

  “不!我要打鬼子!鬼子扫荡把我家的房子都烧了,我家和日本鬼子不共戴天,这仇没报,恨未雪,怎的不想打鬼子!”

  “既是如此,你小子跑什么?”王占牛又吼了起来。

  肖洪东又止住了王占牛,说:“王大武既是苦大仇深,你就说一说,有难处,看看咱弟兄们能帮你不?”

  “肖队副,就冲着你这句话,我什么都说,说出来,任凭长官处置。”王大武说。

  肖洪东说:“你要相信于大队长和弟兄们不会为难你。”

  “我说。我家住在山那边,鬼子扫荡烧了我们的房子,我们一家搭了个窝棚住在山上。家里无钱无粮,什么也没有。我娘说,儿啊,你年轻力壮,快找个地方逃命去吧!我和你媳妇守在这里,你要是饿不死,有一天就回来看看我们。俺娘儿俩要是饿死了,你就给我们收尸!”王大武说,“那时候,听人说这边有个黄司令,领着大伙儿打鬼子,我就跑来了,这里的长官和弟兄们待我都好。”

  “既是待你都好,你咋还要跑?你这人真没良心!”王占牛又说。

  “最近我老家那一带来了八路军,拔了鬼子的据点,把缴获的粮食分给了老百姓,我娘和我媳妇总算也活了下来。八路军长官领着人清理了我家的废墟,帮着盖起了草房,我娘和我媳妇又住了进去,她娘俩感激得跪着给八路军磕头。”王大武说着,早已泪流满面了,“她们直喊八路军是救命恩人呀!”

  王占牛面色平和了,不再说话,和肖洪东一直望着王大武。

  “俺娘托人捎信来说叫我回去看看,还想让我回去参加八路军。这事,我不敢告诉长官,怕说出来会处罚我,我就偷偷地跑了。肖队副,王小队长,我王大武说的句句都是实话,要打要罚我都认了。”

  屋里沉默了,只有王大武的抽泣声。

  肖洪东看了看王占牛,王占牛的眼圈儿也红了。他将王占牛拉到了门外,悄悄问道:“这情况问明白了,他承认自己是当逃兵,你看,是不是需要向于大队长建议,枪毙了他?”

  王占牛一听急了,说:“肖队副,万不能那样,王大武一家已经够惨的了,他又那样挂念他老娘,对这样的人,别说杀他,就是处罚他谁忍心?就是于大队长下命令惩治他,我也不执行!”

  “刚才你不太同意从树上放下他来,就因为认定他是逃兵,现在他自己都承认是逃兵了,为什么连处罚他也不行?”肖洪东故意说。

  “肖队副,我王占牛虽是个粗人,也是父母养的,最看不得弟兄们有难,大武兄弟家的难处不就跟我家一样吗?都怨我,刚才没问明白,就把他吊了起来,要不是你来,我还真想揍他呢!要是那样做,我王占牛就更错了!”

  肖洪东看他做事虽然鲁莽,但心地善良,也不想再多批评他,只说:“以后做事要多动动脑子,先把事情弄明白。”

  “是!占牛知道了。”

  “你是小队长,是干部,以后要学会做兵士的思想工作,平时多跟他们谈心,他们就会向你交心!”

  “是!肖队副。”

  “要好好善待他,跟他好好说说。于大队长那边,有我回报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肖洪东走了。王占牛拍着自己的脑袋,像是对自己,也像是对别人说:“王占牛呀王占牛,你真不是块当官的料!把人家吊在树上,人家也不肯说的心里话,肖队副只用三个窝窝头就全哄出来了。别说黄司令派他来当队副,人家有本事!”

  宋宝忱刚走,肖洪东回来了。他看到于兆龙面带愠色,问道:“那人走了?”

  “滚了!”于兆龙没好气地说。

  “听那人的口气,像是个说客。”

  “是他妈的什么秦司令派来的,想要我们归顺他!”

  “他说的是秦启荣吗?”

  “就是他。”于兆龙看了一眼肖洪东,“你知道这个人?”

  “听说过,这人是黄浦军校出身的地方实力派,内战内行,外战外行,他的队伍见了老百姓非抢即夺,见了鬼子就成了缩头乌龟,有时还和鬼子通好,袭击抗日队伍。”

  “这个宋宝忱说,他们归苏鲁战区,最高长官是蒋委员长,那就是说,他是国民党的人。”

  “秦启荣看你于大队长有了些人枪,想拉你去入伙,为他扩充势力。”

  “他休想!我早就说过。我于兆龙非党非派,谁家也休想在我头上念紧箍咒。只要我们人多了,枪多了,爱怎么和小鬼子干就怎么干,消灭这些豺狼成性的狗强盗,为受害的中国人报仇,上不负天,下不负地,中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。”于兆龙有他的想法。

  “于大队长盼着打鬼子的精神可嘉!……”

  于兆龙又把话抢了过来:“不用给我戴高帽,我是心甘情愿要抗日打鬼子。前些日子去高司令那里借粮,他想收编我,杨中九也虎视眈眈,恨不得吃了我,现在就只没见共产党的人了,说不定哪一天,共产党也想收拾我,我于兆龙还真成唐僧肉了!”

  肖洪东听他发了通牢骚,却没有提黄司令,于是问道:“于大队长决心抗日,不肯受制于人,但总得受黄司令管束吧?不知他属于哪一派?”

  于兆龙忽然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儿又说漏了,赶忙说:“黄司令自己是一派,我于兆龙谁也不跟,就跟黄司令!谁也休想管我,我只听黄司令的!这个党那个派,只会要捐要税,是些什么东西!”

  肖洪东笑了笑:“你接触的只是国民党,别的党到底怎样,还有待于认识。”

  “你觉得还有好党好派?不管谁家说什么花言巧语,谁也休想骗了我!我就听黄司令一个人的。”

  肖洪东和于兆龙几次谈话,于兆龙总是说自己听黄司令的。他给于兆龙倒了杯水,待于兆龙平静些了,才又说:“老于,我很赞赏你不肯与顽匪草寇为伍,但做事要讲究策略,在这样复杂的斗争中,我们要发展自己是很不容易的,对不同派别或团结,或利用,或斗争,主要看他们对抗日的态度如何。至于宋宝忱这次来,我们不归顺他,老于你做得对,但不必与他们搞得太僵,以免造成过多摩擦,更不能让他们抓了主动,把不团结抗日的帽子扣在我们头上。”

  于兆龙觉得肖洪东分析得有道理,说:“我没有想到这些。我看宋宝忱摆老子架式,想拿秦启荣的三纵队压我,我心里就有气。又想到三纵队招兵时的情景,就越不买他的帐,心里一急,就把他轰走了。”他看了看肖洪东,“老肖,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,你多帮我谋划。”

  肖洪东点了点头。又把王大武逃跑的事向于兆龙说了一遍。

  “原来是这样!”于兆龙蹙着眉,望着门外,不再说话。

  “老于,我看得抓紧整顿一下军心。”肖洪东提示说。

  于兆龙在门口望着外边的天空,还是没说话。

  肖洪东说:“我看可以先找部分队员开个座谈会,听听他们都有些什么想法,也便于做工作。”

  于兆龙心里很烦,说:“不要说了,你让我好好想想。”

  他不相信肖洪东说的开座谈会能起什么作用,但他又没有什么好办法,这使他十分焦虑。原来自己的队伍凝聚在黄秋虎这杆大旗下,曾是一呼百应,兵士们都为自己是黄秋虎的部下而感到荣耀无比。那时于兆龙感到很省心,只要领着大家练兵杀鬼子就行了。现在,西山那边竟来了支救民于水火的八路军,撼动了自己的部下和军心,自己的队伍面临着瓦解的危险。对王大武这样的事不惩处难以服众,必然会动摇军心,而处罚他,又于心何忍?王大武选择一支能拯救自己亲人的队伍作归宿,难道还有错吗?从王大武他看到了军心不稳的严重性。对肖洪东提出的教育整顿,他不知如何搞,更不知道八路军是怎样得民心的。待他冷静下来,又想起被自己赶走的那个刘卖油曾说过八路军是抗日的,白立轩也说白龙光参加了八路军。这八路军?……于兆龙脑子里很乱,他本想等见到了白龙光再了解一下八路军的情况,想不到西山那边竟来了八路军,而王大武还要去投八路军。他觉得再不懂得八路军是不行了,但他又认为这事不便与肖洪东明说,关于黄秋虎的事不能暴露。他看了看肖洪东,“老肖,我想借这个机会外出一次,去找一下黄司令,听听他的指示。”他找了这样一个借口。

  肖洪东自加入义勇队以来,每次同于兆龙讲起各派别的抗日态度,于兆龙总是不愿多听,说:“人家要怎么干,我们管不了,咱就管好自己的人,认真打小鬼子就行了。如果什么派,什么党想插手我们的队伍,就教他滚蛋!”于兆龙总是说自己只听黄司令的。肖洪东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与于兆龙相处后,对黄秋虎的存在持有怀疑,但于兆龙说有,他也不好多问。现在于兆龙一脸严肃地提出要去见黄司令,肖洪东乘机说:“老于,你是该去见见黄司令了,汇报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,听听他的指示,我们也好整顿队伍。”

  “我们军粮也有了,这会儿有吃的了,为什么有人要走呢?”于兆龙百思不得其解。

  “这就是说,有些人来参加义勇队并不是为了混饭吃,他们还希望自己的家庭和亲人过上好日子。”

  “这样想倒也没有错。”

  “老于,我所以很支持你去找黄司令,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这样一支小部队,就算是打几个小胜仗,很难把鬼子打垮。我想,我们应该带领大家找到一条救国救民之路,能和更多的人团结一致,不仅要打垮日本帝国主义,还要找到一条真理,建立一个公正、自由的社会,使全国人民都过上好日子。”

  “这想法当然好,这条真理去哪儿找?”

  “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,外边世界大着呢,能救中国的人未必没有。”

  于兆龙觉得肖洪东话中有话,说:“这些事等我请示黄司令回来再说。”

  “你不在家,我怕一个人掌管不好。”

  于兆龙笑了笑:“你小子那本事我心里有数,有你在,我放心。”

  “去见黄司令,也可多留意外边的形势。不过,你得早回来。”

  “那还用说,我要不回来,这大队长就是你的了。”

  “你是说我老肖会抢你的大队长?”

  “不是你要抢,是我情愿相让。”

  “我没那个野心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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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:王雅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