卞金凤第一次执行任务，又有小铁锤相助，心里既紧张又激动，说：“铁锤兄弟，那道士庄子你去过没有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我看咱先去侦察一下。”
“金凤姐，我听你的。”
卞金凤将布告折叠，用破布片包好，将其缝在乞讨篮子底部破损的孔洞处，如填补窟窿模样。
“金凤姐，你那手枪还带不带呀？”
“我俩是为了贴布告，不是去打仗，这枪先不带了吧，免得进据点遭到检查出麻烦。我们就只带这只破篮子，扮作讨饭的。”
小铁锤点点头。
两人利用清乡队吃午饭时混进了道士庄子，他们边乞讨着，将街上的情况观察了一下。
据点建在村东大庙处，离村子百多米，远远望见据点门口有清乡队站岗。卞金凤觉得不好接近据点，便和小铁锤折回了村子。
一名清乡队员提着鸡从一农户里出来，那鸡还在咯咯惊叫。一位老妇人追出门来，哀求说：“老总，你行行好！我老婆子就只有这只鸡了。”
清乡队横眉冷目，把她推倒在地：“老子改日给钱！”提着鸡去了。
一阵哨声吱吱响，一队清乡队从据点那边跑进村里来了。一个小头目大喊大叫：“岗哨卡住村口，其余人下户搜查，发现可疑人一个不放，快！”
清乡队员各自去了。村中立时鸡飞狗咬起来。
那个提着鸡的清乡队员也回来了，问道：“刁队副，今上午不是搜查过了吗？”
刁队副白了他一眼：“你小子除了会抢鸡，还懂什么？长官来电话说，许多据点都发现了黄秋虎的布告，我们能不小心？你小子赶快跟着去搜查！”
卞金凤一看清乡队要戒严搜查，为免遭意外，说：“小铁锤，我们各自赶快退出村去，记住到村西那片树林集合。”
小铁锤点了点头，顺着巷子跑了。
卞金凤刚走了几步，被清乡队发现了：“站住，干什么的？”
“讨饭的。”
“他妈的，检查！”
清乡队员上来要夺卞金凤挎着的破篮子。卞金凤不放，说：“俺这讨饭篮子破了……”
清乡队员把篮子的提把夺掉了，发现掉在地上的破篮子里除了有一点讨来的碎煎饼和菜窝窝外，别无他物。清乡队员又瞧了瞧卞金凤：“凭着这么漂亮的脸蛋，用这么个破家伙讨饭！”顺便一脚，把篮子踢飞了。
“那是俺讨饭用的，……”卞金凤忙跑了去捡。
“滚！”清乡队员去了。
卞金凤捡回篮子，抱在腋下。她拐出巷口，又见两名清乡队员从那边过来：“站住！检查！”
卞金凤赶忙缩回了身子。
她身后的院子里走出一位大嫂，端着一盆沾满屎尿的褯子布，身后跟出一个三岁的女娃哭叫着：“娘，我也去。”
“在家等着！我去给爷爷洗褯子。”
“不……，我也去。”小女孩搂住了母亲的腿。
“我端着这盆脏东西，怎么抱你？”
小女孩不听劝，还是哭。
卞金凤一看这情景，说：“大嫂这是要去洗褯子？我帮你端吧。”说着就抢过那盆脏东西，放在自己腋下的篮子上，一块端了起来。
“大妹子，这东西脏！”大嫂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大嫂，不碍的！走吧，我帮你送到河边去。”
大嫂很感激，抱起了自己的孩子。
清乡队追过来了，指向卞金凤：“什么人？”
卞金凤往大嫂身边一闪。
“我是她大嫂呢，她是什么人？俺小姑子呗！”大嫂说。
“端着什么？”
“刁队副，你不知道俺家躺着个老人？这又拉又尿的，一天得洗一盆，你不怕臭就抖开闻闻！”
刁队副用手搧着扑到脸前的臭气，一边绕着卞金凤看：“嗬！你家还藏着这么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呀！啧啧！……好，去吧去吧！”
卞金凤和大嫂走远了，刁队副还直着眼睛往她身后瞧。
卞金凤一边走着，顺便摸到盆下的篮底，悄悄把那旧布包拆下来揣进怀里。两人来到小河边，卞金凤很感激大嫂，说：“大嫂，你守着个有病的老人很不容易的，我帮你洗吧。”她说着将一块尿布泡进了河水里。
“大妹子，这尿布又脏又臭，怎好让你……”
“大嫂不用客气，我这会儿又不好进村去讨饭，就先帮你洗洗吧。”卞金凤一边洗一边询问据点的事。她终于知道，这个据点不大，仅驻有三名日军和清乡队一个小队，共三四十人。当初莫有义领人在这里监修，修成后，莫有义又被调回了小营据点。这里的小队长是李相藩的亲戚，姓杜，前些天被打死后，队副刁来三当家。他们黑夜龟缩在据点里，白天便进村来耀武扬威，糟害群众。据点里的日军是太上皇，值班站岗是清乡队的事。
他们正说着话儿，刁来三顺着河崖找来了，说：“嗬！你们在这儿洗呀！”
卞金凤一惊，想不到他又来了。
刁来三对大嫂说：“你们家里人个个黑得像炭团，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？她一定是外来人，我得好好检查她身上有枪没有。”
卞金凤一听他又要查，她想到了自己身上那个旧布包，心中有些紧张，踩着河水中的石块跳到了河对面，说：“你要干什么？俺女人哪有枪？”她拍了拍身上。
“刁队副，你要干什么？”大嫂也站起身子，想保护卞金凤。
小女孩吓哭了，大嫂忙抱起她。
刁来三也跳到了河对岸。
卞金凤一看不好，转身向树林中跑去。
刁来三紧追不舍。在树林中绕了几个圈，卞金凤被刁来三拦在一棵大树下。
刁来三淫笑着说：“我知道你身上没有枪，只是想看看你身上白不白，想跟你玩玩。你痛快依了我，什么都好说，要是不然，我就捅死你，再给你按上个反对皇军的罪名。”他用刺刀指着卞金凤。他那枝手枪被于兆龙缴去后，现在只得背着大枪。
卞金凤此时好后悔没带枪，不然，自己提前一步将枪掏出来，这小子准得乖乖地跪地投降。面对这只色狼，卞金凤是不会等着受辱的，但怎样才能躲过这一劫呢？周围是片树林，林中的草地上除了散落着几块没有棱角的石头以外，连根木棒也没有。
“告诉你，这里不会有人来。你就痛痛快快地给我脱裤子吧！侍候好了老子，我就放你走。”
卞金凤突然看到了树林中有人影。又一看那是小铁锤寻她来了。她想让小铁锤赶快来支援自己，故意大声说：“你老是拿着枪，我很害怕，你把枪放到那边去。”
刁来三以为卞金凤答应了他，说：“好！这个我依你！”便要去放枪。
“放远一点，别让我看见心里发慌。”卞金凤嗓门很高。
“好，放远一点儿。”
卞金凤看他向七八步外的树下去放枪，立时觉得这是对付他的好机会，她弯腰摸起一块碗盏大的石头，狠狠向他背上砸了过去。
刁来三以为好事将成，兴冲冲把枪依在树下：“放这行了吧？”他一句话未了，被石块砸倒在地上。他一回头，见卞金凤又摸起了一块石头。
刁来三大惊失色，顾不得脊背疼痛，一边躲闪，一边要去摸枪。
“举起手来！”只听一声喊，原来小铁锤已赶过来把他的枪拿在手里了。
卞金凤不等他爬起，又将石头扔了过去，正砸在他的头上。刁来三脑袋破了，倒在地上翻白眼。
小铁锤用枪托重重地捣他的胸膛：“叫你翻白眼，叫你翻白眼！”捣了几下子，刁来三彻底伸腿了。
“铁锤兄弟，幸亏你来得及时！清乡队没查你？”
“他们在村口搜我了，我身上啥也没有，我说俺家的羊丢了，我要到村头上去找，他们只得放我了。”
卞金凤很喜欢小铁锤的机灵。
“金凤姐，你没事就好。这布告虽没贴成，咱总算得了枝枪。”小铁锤说。
“这贴布告的事儿，我们再想办法。我觉得敌人据点离村子较远，把布告贴在村子里对敌人惊吓不大。”
“金凤姐，我已经瞭到清乡队在据点门口站岗的位置了，利用黑夜要是能把岗哨引开，我就能把布告贴到据点门口。”
卞金凤觉得去据点门口贴布告危险性大，还是应当由自己承担。小铁锤说：“金凤姐，你就别跟我争了，我人小身体小，不是容易躲避而不被发现吗？其实，我觉得能把敌人引开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两人议论了几句，担心清乡队到这片树林来寻人，便决定先把枪藏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，赶快转移。
下午，两人又进行谋划。卞金凤说：“小铁锤，你说把敌人引开，我有个想法了，那天跟房东大嫂学了个小曲儿，正可以唱给清乡队听，或许能把他引开。”他说完，先哼唱了两句给小铁锤听。小铁锤直说好。
夜里，他们来到了据点处，瞭见清乡队岗哨正依着那堵挡风墙在抽烟，那烟火在黑暗中一亮一亮。小铁锤悄悄说：“金凤姐，我想把布告贴在那小子背后，给他个好看。”
卞金凤以为小铁锤是想把布告贴在岗哨后边的挡风墙上，说：“好，行动吧。”她于是绕向据点门口的另一侧去了。
小铁锤左手拿着布告，右手提着浆糊，从黑暗中沿着墙体向据点门口移动。
一会儿，旷野中传来卞金凤的歌声：
伪军实难当，
站岗站到月照墙；
鬼子吃白面，
伪军吃高粱；
……
“他妈的！什么人？”清乡队岗哨向歌声响处走过来。他走了二三十步，又停下了，拉动着枪：“什么人？老子开枪啦！”
卞金凤知道这时候小铁锤正在接近据点门口，她不管清乡队的喝问，转到一棵桑树后，依旧继续唱：
出门万人指脊梁，
回家无颜见爹娘；
提心吊胆当汉奸，
哪如缴枪快投降！
……
清乡队岗哨向着歌声处打了一枪。卞金凤知道已把岗哨引过来了，躲在桑树后继续唱着。
清乡队岗哨又打了一枪。岗楼里的日本兵也向这边发问起来。清乡队岗哨回答：“太君，那边有人唱歌！”岗楼里开始向外打枪。
这时小铁锤早已到了清乡队值岗处，把布告正面的四个角稍抹了点浆糊，将布告轻轻粘在墙上，又在布告的反面多刷了些浆糊。
清乡队岗哨紧紧盯着歌声起处，始终无暇顾及门口这边。
小铁锤贴好了布告，悄悄退出来找卞金凤。
据点里的清乡队正在熟睡，听到外边打枪，也都起来了，待他们拥出门口，野外却什么响动也没有了。卞金凤和小铁锤听到有人问岗哨：“他妈的！为什么打枪？是刁队副回来了？”原来刁来三死了，他们还未查清。
“刚才有人唱曲儿。”岗哨回答。
“什么人唱曲儿？”
“是个女的！”
“他妈的！半夜里有女人唱曲儿给你听？你小子想女人想疯了吧！”
接着有人笑。清乡队回去了。
卞金凤和小铁锤在黑暗中笑了。
清乡队岗哨依旧回大门处值岗，他怀着被训斥的委屈在挡风墙前又去抽闷烟。他身子贴得紧，把那布告全贴在后背上了，这小子却浑然不知。
第二天，道士庄子逢集，卞金凤和小铁锤混在赶集人中进了村子，听到有人悄悄说：“据点里有个清乡队夜里值岗，被黄秋虎的人将布告贴在脊背上了，这会儿正吊在树上挨打呢。”
“这算啥？听说那个刁队副，死不见尸，活不见人了呢！”
卞金凤和小铁锤听到这话，知道目的达到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