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雨辰
一九八三年五月中旬,我有幸回到了抗日战争时期的根据地——泰肥山区。我站在王家台到葛家台的山口上,看到这翻天覆地的变化,眼前浮现出四十多年前一幅幅斗争生活的画面。
那是在一九四零年十一月,我由泰西农救总会调到中共泰西地委民运部工作。当时,地委的主要领导人有:书记袁振,副书记兼组织部长王晋亭,宣传部长黄伯莹,民运部长桑龙轩等。到地委不久,龙轩同志又派我到泰西农会帮助工作。从四零年底到四一年初,我在肥城三区刘家村、孟家村、界首等村做基电村的群众工作,旧历年后,领导决定派我到泰西实验区帮助工作。
为了取得经验指导全面工作而建立的泰西实验区,位于泰西抗日根据地的中心地带——肥城境内的安临站,包括紧紧包围着安临站敌伪据点的四个乡。忠孝乡有王家台、翟家杭、站北头、邓家庄等村;仁爱乡为五虎门等村;和平乡为纸房、贺庄、西张等村;信义乡包括刘、孟、赵、李、郝等村。实验区直接归地委、专署领导。干部按相当县级配备。区委书记吴克让,长住葛家台;区长张仁卿,住王家台;泰西农会副会长马亚西、青救会组织部长李学智等,常在区帮助工作;地委桑龙轩同志也常到这里来。
实验区村村有抗日政权。农救会、青救会、妇救会、儿童团,以及民兵、自卫队等抗日群众团体也很健全。安临站街里也不例外,只有村党支部是秘密的。领导机关距敌人据点三里路可以一住半年。均分区武装部队在外地打了仗来这里休整,伤员在这里养伤。这里是泰西抗日根据地的后方,但又是对敌斗争的前线。
安临站与泰安的安驾庄都是从济南经肥城到宁阳、兖州公路上的重镇,敌人以为在这里安上据点,就可控制这条公路了,这是梦想,那时抗日军民大搞交通战,挖沟破路,使所有的公路大路不能通车。安临站向北向南的公路根本不通,据点内敌人的给养、弹药,主要靠安驾庄据点供应。为了解决交通问题,敌人就强迫老百姓修路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修完了,一夜之间我党就动员群众挖开了。群众白天修路磨洋工,夜里挖路分段包干拼命干。开始横着路挖,这样容易填。后来顺着路挖,使整个路平时是一条沟,雨天是一条河。沟中不远挖一个转盘,便于掩护转移。由于挖了填填了挖,沟里的土成了细土面。
敌人怕靠近民房被我军袭击,就在安临站村南头修起了炮楼。这样,敌人就完全孤立了起来。我抗日工作人员,在炮楼附近路过,望着敌人的岗哨清清楚楚,而敌人却是瞎子,开始我在忠孝乡,住王家台,经常到站北头。翟家杭等村工作。据敌人一里路,群众组织照常开会。当时还搞村财政建设试点,进行选民登记,民主选举抗日村长,儿童团开大会,嘹亮的歌声响彻安临站,而敌人却不敢出动。邓家庄到王家台的山坡小路挖了沟,儿童团开会打着小旗在沟里走,远远望去一晃一晃的,像红缨枪,敌人也视而不见。后来我转到和平乡工作,常在凤凰庄、兴隆庄等村。记得这个乡的妇女会长是个中年妇女,自卫队长是个小老头,都是安临站街里人。他们早上出来到乡里工作,晚上回家。安临站街里的工作主要由他二人负责。这两位同志给我的印象很深,现在恐怕都七十多八十岁了。那时,每天夜里开完会,往往先派民兵到据点附近打一阵排枪,等敌人的机枪、掷弹筒乱打起来,民兵就回家睡觉了,今天这个村打,明天哪个村打,弄的敌人昼夜不得安宁。
那时不仅群众工作做得好,争取伪军的工作做的也好,据点的伪军基本为我掌握。每逢敌人出发,就有情报送出。敌人的一行一动,我们均了如指掌。记得有一天,我在凤凰庄吃完早饭,忽听村东头想起了枪声,我与村妇女会长抱着房东的孩子到村外一看,发现敌人正伏在地上向东山射击,原来是和平乡的民兵正在扰乱敌人。忽然,两个日本兵扛着枪向我们走来。我们赶快回来,房东正在和泥修房,我马上脱掉鞋子也和起泥来。幸好,敌人没有进来搜查,绕村一圈就走了。当时按抗日政府规定,距离据点三里的村庄可出一名联络员与据点联络,如王家台就有;距离敌人三里以外的村庄则不许资敌,五虎门就是,联络员采取各种办法应付敌人。如有一天,王家台的民兵在村外打了几枪,联络员就去据点报告说:“我们送的粮食被八路军劫走了。敌人不敢追击,无可奈何。当然,隔一段时间,经过批准,也得多少给敌人送一点东西。
那个时候,真正体会到毛泽东同志关于人民战争的一句名言说得好:“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?是群众,是千百万真心实意用户革命的群众。”紧紧依靠群众,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。有群众掩护我们,敌人近在咫尺,也感到很安全。当时,对敌斗争的生动事例是很多的,比如:有一天,据点送出的情报说,敌人要到王家台催粮款。敌人快到王家台时,民兵扛起枪上了西山。我们收起文件,到一家群众的猪圈里,搬开靠山坡石墙的一块石头,钻进洞里,再用石头堵住洞口。敌人一进村,民兵就打枪袭扰,吓得敌人赶快逃走。等群众来喊我们,就推开石头继续工作。还有一次,我从站北头、翟家杭回王家台,走到村东头台下时,忽听有人喊我,抬头一看,原来是村农会长的爱人趴在墙头上向我挥手。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发现一堆扛着枪的伪军从台上下来,已走到我的前面,我急忙转身躲到太后边区,等敌人故去后才回来上山。如不是群众的掩护,与敌人走个对面,后果不堪设想了。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:在一个漆黑的夜里,日本骑兵偷袭五虎门,抓了一个老百姓带路。葛家台村东头是一条几十米的大沟,由东南伸向西北,两边是悬崖陡壁,沟东岸有条阶梯小路可以下到沟底。这个带路的群众,把敌兵领到沟顶边沿后,转个弯从小路溜走了。敌骑兵不知去向,马警叫不前,敌人扬鞭催马,人马一起滚入沟底摔死了。据说当时在安临站据点的伪军中,流传着这样的说法:“咱们谁若作恶,出门碰上八路不得好死!”唯有翻译官是个外乡人,忠实于日本人,作恶多端,群众非常恨他,不久就发生了我区乡武工队员在安临站打死鬼子翻译官的事。我掌握了他活动的规律后,决定消灭他。这一天他带着几个护兵又到学校训话,我两名武工队员化装成老百姓在学校门口掏粪,等翻译官从学校出来,冷不防将他一枪打死。那几个伪军惊慌失措,忙问:“我们怎么办?”我武工队员说:你们随便打几枪,回去报告。”当敌人无目标枪声大作无目标追击时,我武工队员已经在站北头喝酒庆祝胜利了,实验区人民对敌斗争的英雄事迹可歌可泣,是说不尽道不完的。
一九四一年五月,领导决定我回地委参加巡视团到各县检查工作,从此我离开了实验区。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,但我在泰西实验区的这一段经历却永远难以忘怀。英雄的泰肥山区呀!有多少革命的儿女在您的怀抱里锻炼成长。勇敢的实验区人民呀!你在泰西抗日斗争史上谱写的光辉篇章,将永载史册,流芳百世。
一九八四年五月于北京
(摘自中共肥城县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办公室编《肥城党史资料》第四辑,第56-63页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