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血坚守肥猪山

　　——忆陆房战斗片段

　　南生耀

　　1939年5月，驻山东侵华日军头目尾高龟藏调集日军5000余人，采用分进合击的战术，再次对我泰西抗日根据地进行疯狂地“扫荡”。5月11日拂晓，将我一一五师直属队及一个特务营（欠一连）和六八六团团部及所属一营（欠一连）等部队包围于肥城县城南的陆房村一带，妄图歼我于这一狭小地段内。我当时在野战医院二所当看护员，与直属队一起隐藏在距陆房村不远的肥猪山下的山沟里。

　　肥猪山，位于肥城县城正南陆房村周围的群山中，海拔约400米，主峰两端各有一个山头，恰似“猪头”和“猪尾”，远远望去，活像一头大肥猪。故而名曰“肥猪山”。拂晓，敌人步步向我紧逼，我军在突围不成的情况下迅速抢占有利地形，与敌展开激烈战斗。天亮后，黄一民所长召集全所的同志传达师部的指示。黄所长说：“我们处在日寇的重兵包围之中，形势严峻，师长命令全体官兵，要勇敢作战，不怕流血牺牲；要一切行动听指挥，重伤不呻吟，轻伤不下火线；畏缩不前，临阵脱逃者斩。”随后，大家都进行轻装，除武器弹药外，其他笨重东西一律埋掉。当敌人发现我师直机关隐蔽在肥猪山西南的山沟时，遂以密集的炮火向我猛烈轰击，然后以机枪掩护骑兵反复进行冲击。我掩护部队和师直属队虽经奋力拼杀，但终因敌众我寡又缺少武器弹药，有的几乎是手无寸铁而被敌人冲散。我跟着一部分被敌冲散的同志，从肥猪山下向东南方向撤退，撤到肥猪山主峰南边的山洼处，遇敌猛烈炮火的轰击，我被炸塌的地堰埋住了半截身子，顿时失去了意识。在朦胧中听见一个熟悉的陕北口音在叫我的名字，当我睁开眼时已被从图中拖出，定眼一看原来是看护二班的班长孙述业。他帮我抹去脸上的血迹，拉着我和小看护员武二元，巧妙地躲过敌人的火力，朝“猪头”那边的小山头奔去。

　　这个小山头，南北长不过百十米，东西宽只有六七十米，北面通过一个山梁与肥猪山主峰相连，位置十分重要。若能守住它，能确保设在陆房村西师指挥部的安全，还可以观察周围敌人的动向，同时可减轻肥猪山主阵地的压力。我们跑上山头时，只见天空硝烟滚滚，地上血迹连片，为国捐躯烈士的遗体躺在血泊里。原来守卫这个山头的是一个排的兵力。经与日军殊死拼搏后，剩下已不到20个人了。

　　我刚到山顶还没有站稳脚跟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四川口音喊：“小鬼！赶快爬过来。”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爬了七八米，只见他满脸炮灰烟尘，汗水一湿面目全非，我愣了一会，才认出原来是副连长李国英。这位二十二三岁的红军老战士，个头虽然不高，但身体很结实，聪明机灵作战勇敢。他来山东以后已负过两次伤，都是我给他包扎换药送水送饭，彼此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谊。他看见我那紧张的样子，即安慰我说：“别害怕，长征路上比这紧张的场面多着哩，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守山头吧，等待时机突围。”

　　说话间，隆隆的枪声，震的什么也听不见了，只觉得大地在肚皮底下颤抖，空爆、地炸的弹片和碎石在空中呼啸，硝烟呛得鼻子喘不过气来，整个山头被蒙在浓烟之中。这时只听到左边的瞭望哨在喊：“注意，正前方山脚下，小松树林发现敌人！”听到呼声后，从石缝里望去，只见三四十名日军，戴着钢盔，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，弯着腰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山头冲来。80米、60米、40米......，敌人眼看就冲上来了，我万分焦急地问副连长：“怎么还不打呀？”只听见副连长一声“狠狠地打！”一瞬间，机枪、步枪、手榴弹，石块齐向敌人射去，打得敌人晕头转向，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倒下去。突然间，我们的机枪不响了，我扭头一看，呀！大个子机枪手的帽沿下，呼呼地往外冒血，他用双手使劲地捂着，我们的好班长王树业迅速跳到他的身边，以熟练的动作给他包扎了伤口。继而，机枪又哒哒地叫起来。与此同时，一个满脸胡子的日军，露出一副凶相，窜到一位小战士的面前，眼看明晃晃的刺刀只有三四米了，只见那小战士从隐蔽的大石头后面一跃而起，举着一块脸盆大的石头，居高临下，照着那个日军的脑袋砸下去。只听那家伙哇啦一声，摇晃了几下就像个死猪似的从山坡上滚下去了。这时，小战士已打红了眼，又搬起一块石头，直挺着身子正要朝后冲上来的日军砸去，突然从侧面射来一梭子机枪子弹，正中他的胸部，他摇晃了几下身子就倒下去了。我见这光景心急如焚，急忙滚到他的身边包扎伤口，之间前胸后背有三四个伤口哧哧的向外喷血，怎么也堵不住，终因伤势过重，小战士光荣牺牲了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西南面的敌人也在重火力的掩护下，分成两个梯队，朝小山头冲来。第一批有二三十人，第二批人数较多。两批敌人先后相继向上冲，日军头上都戴着钢盔，身上穿着白衬衣，端着上有刺刀的步枪，猫着腰向上蠕动。这时看到一个指挥官摸样的日军，挥舞着战刀不断地呼喊，所有的日军也都喊着咳咿咳咿的口号向山上冲来。这时，在肥猪山主阵地上的我军重机枪首先嘟嘟底叫起来，接着山坡上冒出了一团团白烟，早已埋伏在那里的我军战士投出了一批手榴弹，在一阵“轰隆、轰隆”的爆炸声过后，战士跃出隐蔽地，端着刺刀，在一片喊杀声中迎了上去，与敌人展开了肉搏。狡猾的日军一看势头不妙，虚晃了几刺刀，掉头就跑，接着又是震耳欲聋的排炮声。

　　我们在这个山头上坚守了大半天，到中午时分，上级派来一个班的增援，副连长高兴地告诉大：这个班有整整十个人哪。他们还背来当地群众送给的好多生地瓜，每人分给三四个，啃起来又解渴又压饿，真是饥不择食，寒不择衣。就这样连续击退了日军的四次冲锋，守住了这块面积很小，但位置十分重要的阵地。在这块不大的阵地上，有十几位同志献出生命。

　　太阳偏西了，刚刚寂静下来的小山头，突然又炮声轰鸣，猛烈的炮火轰得满山狼烟滚滚，飞沙走石。作战经验丰富的李副连长，告诉大家要注意隐蔽，猛烈的炮轰这是敌人撤退前黔驴技穷的伎俩。原来日军每次战斗，到下午的三四点钟，不论战场形势如何，都要按常规收缩集中，以防夜间被我分割歼灭。在撤出前，以密集的火力掩护抢尸。

　　一会儿，炮声不响了，机枪也不叫了，我们抬头一望，只见东、南两面的敌人拖着疲倦的身子，狼狈不堪，一摇一晃地向远方离去。

　　这时，传来了命令：队伍马上向陆房村集结，准备突围。于是，我们迅速掩埋了烈士的遗体，跑步向陆房村集合。各单位都组成了健康人帮伤员、老兵帮小兵的互助对子。我和红军战士杨丙伍同志结合起来，他把我们两个人的空米袋子连接起来，一头栓到他的裤腰带上，另一头栓到我的裤腰带上。趁夜幕笼罩，在战斗部队的掩护下，有时脚下踏着死尸，穿过了被敌人烧毁的村庄。5月12日拂晓，胜利突出重围。

　　在庆祝胜利突围祝捷大会上，陈光代师长说：同志们，今天我们突围的胜利靠的是什么？靠的是共产党的英明领导，靠的是光荣的革命传统，靠的是全体将士英勇善战不怕牺牲的精神。这是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。首长讲完话后，做政治宣传工作的同志，教唱赶编的“庆祝陆房突围胜利歌”。歌词是：伟大的战绩，十年来的光荣，在陆房残酷的战场上，打破了敌人消灭我们的迷梦......歌声雄壮有力，响彻初夏的夜空。

　　（摘自中共肥城县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办公室编《肥城党史资料》第十一辑，第72-76页）